伊恩的二年級過得比想像中的忙碌。
先不說那封來自萊安‧沃德爾的來信--事實上,開學後他壓根沒有空去思考這件事情。光是加重的課業、社團招生等等就夠他整天忙得焦頭爛額了,更別說自己可是下定決心這學期要提昇部分科目成績的,這使他幾乎每天都會去一趟圖書館,只為了參考畢業生所寫的課堂報告和他們丟在學校的舊筆記。
他深信不給自己一個好的開頭,他就會像一年級那樣繼續懶散下去,到時候他的魔法史肯定會從E掉到A,至於被他放棄的藥草學就暫且不提了。但梅林似乎就是為了阻礙他而存在的,每當他決定自己該用功的時候,就會有大量不得不面對的事情擋在他眼前。
『歡迎來到下午茶社--』
「這裡有用不完的點心,」
「以及美味的手泡紅茶--」
「--還有什麼都不做的社長。」
「那我現在就罷工吧。」
週日傍晚,伊恩‧科斯特與自己的社團幹部兼好友們佔據了史來哲林交誼廳的一角,他們面前的小茶几上堆滿了羊皮紙和招生海報,而伊恩正悶悶不樂地整理著上學期幽靈社員的名單。雖然下午茶社似乎是新生創立的社團中最多人的一個,但大半成員都不會準時參加,也有從來就沒露面過的,為了避免他們佔滿社員名單,伊恩必須要努力想起哪些人從沒出現過並將他們剔除社團。
就在他整理的當頭,一旁負責檢查招生海報和報名表的好友們卻忽然排練起奇怪的招生標語,使他原本就昏昏欲睡的大腦徹底當機。「--誰認得這位?」在好友們開始新一輪的排練前,伊恩隨手將上學期的一張報名表塞到他們眼前,強制中斷了他們的小小娛樂。
「雷文克勞。」
本以為第一個會回答自己的是特蘭西‧泰奧菲爾,沒想到對方卻被奧莉維亞‧伊森給搶了話頭:「沒有出現過,不過我確定是雷文克勞的……」她的話不知為什麼越來越小聲,最後像是從沒開過口那樣低頭擺弄自己的束口袋。得到答案的伊恩只是狐疑地瞧了她一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問,繼續埋首於羊皮紙堆中。
過了約莫兩分鐘,伊恩隨手拋下了羽毛筆發出哀號:「不幹了--」他動手將桌上的那堆羊皮紙集合在一起並推到一邊,接著無力地趴倒在桌上。
「這個姿勢不是很好看。」見著此景的特蘭西不帶惡意地笑著說道,並抽出自己的魔杖驅使桌面的羊皮紙分門別類疊好。而伊恩對於特蘭西的發言只是慵懶地回應:「只好讓伊森和索瑪幫我擋好--別刻意挪開啊妳們……」
女孩們笑著坐回了原位,四人一如既往地開始不著邊際的閒聊,剛開學不久的他們總是有許多暑假的趣事能夠分享。就在奧莉輕鬆地談論自己暑假和特蘭西的巧遇時,伊恩忽然想起自己有很重要的問題想問:「--你們誰養過年幼的貓頭鷹?」
短暫的寂靜充分說明了好友們的錯愕,接著特蘭西才恍然大悟地說道:「你的那隻生日禮物?」
「是啊。」
不明所以的伊森與安潔莉卡‧索瑪互望了一眼,伊恩這才想起自己似乎沒有對她們說過關於自己生日禮物的事情,於是簡單解釋道:「暑假我母親送了我小型的貓頭鷹,看起來年紀還很小,送信速度異常的慢--不是體型和經驗不足造成的,他每次都會花上別人……別的貓頭鷹兩倍的時間送信。」
「嗯……多小?」捧著茶杯,索瑪歪了下頭問道。面對索瑪的疑問,伊恩坐直身體稍微比了個大小:「大概……只有這樣,是花頭鵂鶹--我一年級的時候給我送入學信的那種。」
「啊……那真的挺小的,沒養過那麼小的呢……」
「果然嗎……」伊恩沮喪地重新趴下,身旁的特蘭西有些好笑地揉了揉他的頭髮,安慰道:「長大一點就好了吧?暫時不要派牠送信如何,尼爾應該……還可以應付?」
「尼爾在鬧彆扭。」想到這個,伊恩便感到一陣無奈。為了快速查明那張未署名的信件,他讓飛得比較快的尼爾給自己送紙條過去,想不到家裡一向盡責積極的貓頭鷹竟然帶了回信後就再也不肯離開家裡,令伊恩非常好奇尼爾究竟在送信途中遭遇了什麼。
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雖然將貓頭鷹送給專業人員檢查並解釋原委後,他們肯定能查出尼爾碰上了些什麼,但伊恩絲毫不打算讓家裡的人知道關於萊安‧沃德爾的事情。一部分是因為這樣他非得從去年的聖誕節開始講起,另一部分是他知道父母肯定不會讓他了解事件全貌。
「去問問歐拉教授?」伊森在空盤子上放了些手製餅乾,一面這麼建議著。
「歐--什麼?」
「歐拉教授,我們還沒有課的奇獸飼育學教授。」
「噢。」總算想起陌生教授的名字,伊恩搖了搖頭:「我覺得我的問題是個案,呃--該怎麼說,至少我知道的花頭鵂鶹送信能力並不差,不然也不會當學校的信使了……所以,就算找歐拉教授也只會得到標準答案吧?」他拿起一片餅乾,繼續說道:「比如說……『噢親愛的,一般貓頭鷹是不會這樣的,我想你可能要帶去給《咿啦》看一看……』之類的。」
「我想你可能真的需要。」特蘭西倒了杯紅茶推到伊恩眼前,同時陳述自己的想法:「說不定是翅膀的問題?可能有肉眼看不見的傷痕讓他飛得比較慢……」
「我不知道。」伊恩悶悶不樂地攪拌著眼前什麼也沒加的紅茶:「牠在房子裡飛的時候就很正常,速度也沒有落後尼爾多少,至少閃躲莉莉攻擊和攻擊我的時候都挺敏捷……」
「那麼耐力問題呢?」索瑪將腿上的天文學課本翻過一頁,但視線卻沒放在書本上面,而是盯著伊恩瞧:「雖然飛行速度正常,可是耐力不足--導致牠很快就必須休息而拖慢送信速度?」
「……這個還真的看不出來。」伊恩幾乎要被說服了,就在他認真思考索瑪的話時,他才發現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問題--
「……但是那孩子,在外面從來沒有餓過肚子或受傷過,就算用別人兩倍時間送信也還是整整齊齊……」
「那麼……跟你通信的對象呢?」特蘭西皺著眉頭,勉強提出還能說得過去的解釋:「說不定他需要用兩倍的時間寫信給你?」他略微遲疑的語氣充分表現了他對這個解釋的不滿意。
「不,我第一封信是送去給櫻桃的,她收到信的時間就已經是平常寄去的三倍多了,她是收到信之後直接從壁爐來我家的……」直接反駁了好友的推論,伊恩看起來陷入了比剛才更深的困惑中。「總之,我想說在他長大點之前都不要再用牠送信,但尼爾現在開始鬧脾氣,父親他們應該只會用BOSS……那隻小貓頭鷹送信給我了,問題就在這裡--已經過去一個禮拜了,我什麼都沒有收到。」
「或許是還沒寄出?」
「是啊,也有可能還在路上。」
「而且,你和綺莉家的距離不遠都要花上……花上那麼久的話,寄來學校肯定會花更多時間的。」
面對朋友們的解釋--雖然聽起來像是安慰--伊恩忽然感到焦躁難耐,他知道自己肯定忽略了什麼重要的環節,肯定是知道謎底後會大叫『我竟然沒有想到』但卻一直攤在自己眼皮底下的事實。
他煩躁地拉扯自己的瀏海,試圖把零星的線索組合在一起。
數倍送信時間的貓頭鷹……流浪多天仍然健康的貓頭鷹……提早收到的生日禮物……沒有署名的信件……萊安‧沃德爾……
……萊安‧沃德爾?
伊恩猛然站起身。
「伊恩?」特蘭西眨眼,問道:「要回去了?」
「是啊--不、不是--我的確要回去了--」伊恩的話語變得毫無邏輯,他匆匆在三人的注視下吃掉盤中所有的巧克力餅乾,接著一把抓起自己的背包和桌上的社員名單準備離去,在走出他們的小角落時還差點絆到奧莉維亞的椅子。
面對伊恩突如其來的舉動,三人面面相覷互看了一眼。「噢……科斯特晚安?」索瑪率先回過神來,她側身對著伊恩的背影喊著,但伊恩像是沒聽見那樣穿越人群匆匆走進了男生寢室的入口。
「……那是怎麼了,沒吃巧克力?」伊森凝望著被伊恩關上的寢室大門,納悶地問著。
「等等我回寢室,大概就能看到他把自己所有的書拿出來查了吧?」聳了聳肩,特蘭西放下手裡的紅茶杯,幫伊恩整理起他沒完全拿走的社員名單和宣傳海報。
而索瑪則抬起自己的天文學課本,她的聲音慢悠悠地自書本後方傳來:
「--大概是叛逆期吧,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