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Je t'aime。」
幽暗的房裡傳來這媚惑的低喃,一聲嬌媚的輕笑接著響起,緊接著是床鋪發出的細微吱嘎,與如同攪拌奶油般令人遐想的濕潤聲響。
「特蘭……」屬於女人的甜膩嗓音溢出唇邊,接著,兩具赤裸的肉體再次開始那如同野生動物般的律動。空氣中滿是屬於性愛的腥味,伴隨著雙方一高一低的喘息,情慾的浪潮不斷地拍打著他們的理智,令他們想擺脫一切成為遵循慾望的野獸。
就在這一切都將達到頂峰的時候,被隨意擱置在床前的一面鏡子發出淡淡的亮光,並傳出了某個慵懶的聲音。
『--特特。』
床上的男人幾乎是立刻離開女人的身旁,他隨意疏理了自己凌亂的金髮,接著拿過那面鏡子,甚至連衣服都還沒穿上。
「我在。」
『太暗了,特特。』鏡子裡的聲音傳達了十足的不滿,男人輕聲笑了笑,答道:「你不會想要我開燈的。」
『啊……你又在?』那人似乎是立刻明白了男人的處境。
「嗯,再等一下就好,還是你要我現在結束?」男人伸手捂住了正不耐煩地發出嘖嘖聲的女人的嘴,用安撫孩子般的嗓音哄著鏡子另一端的那個人。『隨便你,我想要去吃晚餐。』對方似乎也沒有生氣,男人露出了淺淺的笑容,抓著鏡子站起身來。
「我陪你去吧?」他這樣說著,接著拿起了放在鏡子旁的魔杖輕輕一揮,自房門開始散落的衣物紛紛撞上男人的胸口。床上的女人立刻發出不滿的、像是撒嬌般的「唔--」的聲音,男人轉身,將屬於女人的衣物扔了過去。
「特蘭西……今天就這樣?」接住了衣物,女人終於收起了那哄男人專用的甜膩嗓音,開始了咄咄逼人的質問。男人似乎完全沒有聽她說話的興致,他隨意「嗯」了一聲,放下鏡子開始穿起衣服。
「特蘭--」『喔我雖然不知道妳是哪一個,不過你再繼續說下去恐怕就沒有機會再跟特特共渡這個……美好的夜晚了?』鏡子裡的人用某種像是憐憫一般的語氣說著,這令女人立刻跳了起來,赤裸身子衝上前試圖拿起那面鏡子。
「--希婭。」
男人套上了上衣,接著彎腰拾起自己的長袍,順便用警告的聲音說道:「不准碰那面鏡子。」
女人的動作硬生生停了下來,她用幾乎是憎恨的目光看著那面鏡子,接著慢慢縮回了手。她明白,她方才若是真的摔了那面鏡子,那麼男人絕對不會只是和她切斷關係。
「我走了。」在女人發呆的期間,男人已經將自己打理好了。他拾起仍在通話狀態的鏡子,從口袋裡掏出了什麼放到床頭,接著對女人說道:「今天就是最後一次了,那麼晚安,希婭,願梅林保佑妳。」
「--特蘭西?」女人惶恐地站起身,她伸手想要捉住那個幾分鐘前還在溫存的男人,但她連對方的衣角都碰不到--男人消影了。
女人跌坐回床上,她深呼吸,伸手朝印象中放置魔杖的地方摸去,除了魔杖外她竟碰到了某種本不該在這裡的冰冷物體。
--金加隆。
點亮了魔杖,女人看著堆在她床頭的大量金加隆,雙手不停顫抖。
她發出怒吼,將魔杖甩在加隆堆上,接著蜷縮身體開始大聲哭泣。
02.
在通訊斷掉的那一秒,伊恩就明白自己會被一雙熟悉的手擁住。
「伊恩,你怎麼又不圍圍巾?」
伴隨著熟悉的嗓音,伊恩被現影在他身後的人攬進懷裡,熾熱的體溫哪怕隔著好幾層衣物也仍舊傳遞了過來。伊恩立刻轉身將被凍得發麻的鼻子埋進對方的肩頭,並微微蹭了蹭。
「……家裡很溫暖,又忘記了。」
「傻子?」男人--特蘭西脫下了脖子上的綠色圍巾,接著一圈一圈溫柔地繞上伊恩的脖子。伊恩低頭嗅了嗅那圍巾,接著有些厭惡的皺起眉:「活米村上個月大特價的香水,女性用。」
「……我在抱你前就把不是我的味道都清乾淨囉?」特蘭西有些好笑地敲了敲伊恩的額頭,伊恩眨眨眼,不甘願地說道:「好吧,我知道這是你的進口貨,只是為什麼你都畢業了還要繼續用史來哲林的圍巾?」他掃視了對方身上所有高檔貨,不明白為什麼只有圍巾是在學校用舊了的東西。
「沒有不好看啊,而且充滿回憶,不好?」
「……噢。」
特蘭西揉了揉伊恩的黑髮,故意將它們弄得一團亂,伊恩立刻伸手疏理,並仰頭瞪了特蘭西一眼。
特蘭西忍不住笑出聲來,接著他低下頭,輕輕親吻了伊恩的額頭。
「所以……怎麼啦?伊恩?」
伊恩明白自己被看穿了,他再度鑽進對方懷裡,享受著被保護的快感,悶聲說道:「我剛剛去偷看了,結婚。」
特蘭西輕撫著伊恩頭髮的手停頓了下,接著他用力抱緊了對方。
「然後?」
「沒有然後,我跑掉了,可是心情不好。」
「所以需要我?」
「所以需要你。」
彷彿即使這樣也能獲得滿足,特蘭西笑彎了眼,他宛如對待珍寶般小心翼翼捧起伊恩的臉,柔聲說道:「那還真是……榮幸?」
伊恩挑眉,催促似的拉了拉特蘭西的袍子,特蘭西隨即低下頭,在伊恩的唇上印上一吻。
03.
今天是獵戶座‧歐西里斯和愛特‧格林的婚禮。
曾放言說自己絕對不會來的伊恩,圍著深藍色的圍巾在婚禮附近的花壇旁蹲坐著。他為自己的食言感到羞愧,但他依舊想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牽著他所選的女人走過紅毯的樣子,哪怕他恨不得給那個女人來一打惡咒。
儘管施了幻身術,伊恩仍舊相當害怕被發現。他不敢太靠近婚禮會場,那裏一定佈滿了各種防護咒語,到時候他的幻身術會失效,他便不得不面對這個尷尬的場景。
伊恩與獵戶座在畢業後立刻斷了聯繫,單方面是因為伊恩不想再讓自己瘋狂的愛著對方。他在畢業那天刻意對獵戶座口出惡言,甚至羞辱了愛特,就只為了斷絕自己所有的後路,讓他再也不敢面對獵戶座。對此他沒有感到任何後悔,唯一惋惜的是,他另一個好友諾卡‧格林也因為他當天的舉動而永遠離他而去。
事實上離去的不只是諾卡,伊恩的許多朋友都因此對他感到失望而斷了聯繫,對此他並沒有很驚訝,畢竟大家都很喜歡獵戶座及愛特。雖然他覺得寂寞,但是這樣也好、這樣也好--讓他明白自己究竟有多愚蠢,讓他不敢再妄想有任何可能。
其實他也不是那麼寂寞,至少他的表哥科里,以及在校內慢慢變得疏遠的青梅竹馬綺莉都仍願意關心他的近況,對他們來說,獵戶座或是愛特都沒有伊恩來得重要。
除了這兩人,還有一個人也沒有離去,甚至願意接收他所有的喜怒哀樂和生活上的一切--
特蘭西‧泰奧菲爾。
畢業後,伊恩過著自暴自棄的廢人生活,甚至不願意回家,被所有認識他的人視為垃圾。對此他高興不已,他在喝醉後直嚷著那是他聽過最適合自己的代名詞,甚至在酒吧吼著自己要永遠當個垃圾。
收留了這樣的他的正是特蘭西。
伊恩相當明白對方的舉動意味著什麼,事實上再學生時代就或多或少看得出來了,對方總是能再自己最沮喪的時刻出現,並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他知道特蘭西在女生間的風評相當兩極化,許多人說他是個玩弄女人的雜碎,但有更多人愛慕著這樣自我的他。唯獨伊恩,要問他特蘭西是個怎麼樣的人,他只會笑著回答:「既溫柔又殘忍的傢伙。」
他知道特蘭西喜歡他。
雖然從前就多少有感覺,但他總覺得是自己想太多,或是自我感覺太良好的錯覺。但是畢業後對方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讓伊恩確定了自己的猜想--特蘭西是真的將他視如珍寶。
第一次發現這件事情時,他笑得前俯後仰。
--為什麼?他不過是個垃圾。
當晚,他爬上了特蘭西的床,趁著對方熟睡時試圖親吻那雙總是說著誘人謊言的雙唇,但是被捉個正著。
於是他坐在對方身上,咯咯笑著質問:「欸,你喜歡我對吧?」
當天差點被咬破的嘴唇正是這個問題的解答。
在那之後兩人發展成了微妙的關係,特蘭西仍舊和一些女人上床,但是他將所有寵愛都放到伊恩身上,只要伊恩願意開口叫他再也不要和那些女人廝混,特蘭西也肯定會立刻甩了所有人並不再找新的--但是伊恩沒有這麼做。
伊恩喜歡在心情不好時像是貓一樣賴在對方身上,他享受寵愛,這令他失去獵戶座後空洞的心靈感到充實,他知道自己在利用對方度過低潮,也知道特蘭西完全明白他的想法。
他愧疚,但他不想收手。
偶然得知婚禮在今天的伊恩並沒有告訴對方,他在對方出門後偷偷摸摸離開了家,來到了婚禮會場附近埋伏著。
只要一眼就夠了。
伊恩想讓這場婚禮成為他對獵戶座最後的回憶,或許這樣他就能真正感到釋懷,也就不用再利用特蘭西。他畢竟不喜歡當壞人,這樣的角色對他來說太吃力了,他會一面譴責自己一面逃避。
儘管距離相當遙遠,伊恩仍舊看見了穿著禮袍的獵戶座。白色的布料,上面繡著閃爍的金線,胸口是顯眼的歐西里斯家的家徽。他的新娘愛特‧格林盛裝打扮,牽著諾卡的手漫步走向獵戶座,接著,兩人雙手交疊。
伊恩閉上了眼睛。
他悄悄站起身離開了那裡,他知道自己在繼續待下去肯定會衝動地做出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來。他緊緊捉著那條藍色的圍巾,試圖像往常一樣從中獲得些繼續邁步的勇氣,但這圍巾的來歷卻在這時闖進了他的腦海。
這是十五歲那年,獵戶座送他的聖誕禮物。
--藍色和你的眼睛非常相襯。
伊恩張嘴發出無聲的嘶吼,接著他一把扯下了圍巾,朝著婚禮會場拋去,強風立刻順著他的心意將圍巾吹往會場。
「--我來過這裡!」伊恩朝著會場的方向,像是道別一般的吼著:「我來過這裡、我來過這裡!再見獵戶座,再見、再見──」
--永遠不見。
在引起任何人注意前,伊恩轉身就跑。
當他覺得自己再也跑不動時,他跌坐在地,發現自己一點也不難過。
只有滿滿的空虛感。
他拿出聯絡特蘭西用的雙面鏡凝視許久,在自己終於停止喘氣時,他開口,對著鏡子喊了對方的名字。
「--特特。」
04.
吃過晚餐後,他們回到了一起住的房子。
伊恩一到家就直嚷著要睡覺,特蘭西只能無奈地安撫他,說他還有些工作要做。
但今天的伊恩似乎打定了主義要騷擾他,他不斷發出各種噪音,最後甚至直接爬到他的腿上,硬生生擋住他的視線。
「想被懲罰嗎,伊恩?」特蘭西立刻將對方固定在自己身上,接著親吻了那張今天笑得異常開懷的嘴。「你每次都這樣說,到底想怎麼懲罰我?」伊恩乾脆地跨坐在他身上,伸手摟住特蘭西的脖子,笑容滿面。
「嗯……做點情侶會做的事情?」
「不是情侶你也做不是嗎?」
特蘭西挑眉,他壓下伊恩的腦袋瓜,用比剛才粗暴幾倍的方式親吻他。伊恩一面接受著那暴風般的掠奪,一面抱怨似的敲著對方的肩膀。當特蘭西終於心滿意足的鬆開唇時,伊恩早已滿面潮紅,並微微喘著氣。特蘭西勾起嘴角,他將伊恩抱了起來,接著放到了床鋪上。
「你該不會真的要?」伊恩忽然感到些許的危機,雖然他與特蘭西同床共枕好幾個月了,但對方一直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儘管他半夜試圖偷襲對方那次真的差點遭遇了貞操危機。
「我以為你準備好了?」特蘭西一把扯下領帶,打開了兩顆扣子,接著爬上床,居高臨下地俯視伊恩。「你今天做了道別,不是嗎?」他說。
伊恩立刻仰頭大笑,他伸手捉住特蘭西的領子,強迫對方低下頭來。
「吶,婚禮地點是你特意讓別人告訴我的對吧?」
「是啊。」
「其實獵戶座有寄喜帖給我,但是被你攔截了對吧?」
「是啊。」
「你還攔下了大部分人的慰問信對吧?只要你覺得不是真心的。」
「我給你留了科里和綺莉的喔。」
「我知道--還有你今天出門就是要讓我有機會跑去婚禮自我了斷對吧?」
特蘭西握住了伊恩開始打顫的手,將它放在自己唇邊,一句話也不說。
然後伊恩哭了。
這是他自畢業那天以來第一次哭,也是上了霍格華茲以後頭一次在特蘭西的面前哭泣。他像個孩子一樣張嘴嚎啕大哭,特蘭西低下頭輕吻著伊恩不斷滑落的淚水,接著額貼上對方的額,輕聲說道:「沒事的。」
沒事的。
當晚他們發生了關係。
那是一場幾乎是安慰的性愛,特蘭西始終相當溫柔,但伊恩仍舊痛得死去活來。儘管疼痛,他卻流著眼淚笑得非常開心,似乎疼痛能令他忘記所有他不想記得的。
「--欸,特特,你對我說我愛你看看?」
聽見這句話時,特蘭西幾乎想都沒想的搖了搖頭,但對方眼裡一閃而逝的受傷令他猶豫了。
「你對那些女人都會說我愛你了,對我說應該更簡單吧?」赤裸身子的伊恩無力的趴在床上,他轉頭盯著坐在床沿的特蘭西,近乎是哀求的說道:「吶,對我說吧?」
「--你喜歡我的不是嗎?」
特蘭西皺起眉頭,露出了一個苦笑。
他沒想到自己會被這樣脅迫。
確實,對著那些只有一夜的女人他可以輕易說愛。正是因為隨便,他才能將那麼重大的宣言說出口。伊恩並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床伴,他不想將那句話放到兩人之間,他不想說。
「特特。」
他本來,不想說。
看著伊恩堅決不放棄的神情,特蘭西忽然明白對方想做什麼了。在這瞬間他幾乎想掐死伊恩,他明白這是對於婚禮的報復,他也知道伊恩從來都是這種性格,但他仍奇蹟般地感到受傷。
--那就如你所願、如你所願。
「Je t'aime。」他說。
--屬於床伴的虛假愛語。
將今晚的一切視為和往常毫無區別的慾望解放。
「……謝謝,對不起。」
伊恩露出了笑臉,然後閉上眼睛。
END.
「Je t'aime。」
幽暗的房裡傳來這媚惑的低喃,一聲嬌媚的輕笑接著響起,緊接著是床鋪發出的細微吱嘎,與如同攪拌奶油般令人遐想的濕潤聲響。
「特蘭……」屬於女人的甜膩嗓音溢出唇邊,接著,兩具赤裸的肉體再次開始那如同野生動物般的律動。空氣中滿是屬於性愛的腥味,伴隨著雙方一高一低的喘息,情慾的浪潮不斷地拍打著他們的理智,令他們想擺脫一切成為遵循慾望的野獸。
就在這一切都將達到頂峰的時候,被隨意擱置在床前的一面鏡子發出淡淡的亮光,並傳出了某個慵懶的聲音。
『--特特。』
床上的男人幾乎是立刻離開女人的身旁,他隨意疏理了自己凌亂的金髮,接著拿過那面鏡子,甚至連衣服都還沒穿上。
「我在。」
『太暗了,特特。』鏡子裡的聲音傳達了十足的不滿,男人輕聲笑了笑,答道:「你不會想要我開燈的。」
『啊……你又在?』那人似乎是立刻明白了男人的處境。
「嗯,再等一下就好,還是你要我現在結束?」男人伸手捂住了正不耐煩地發出嘖嘖聲的女人的嘴,用安撫孩子般的嗓音哄著鏡子另一端的那個人。『隨便你,我想要去吃晚餐。』對方似乎也沒有生氣,男人露出了淺淺的笑容,抓著鏡子站起身來。
「我陪你去吧?」他這樣說著,接著拿起了放在鏡子旁的魔杖輕輕一揮,自房門開始散落的衣物紛紛撞上男人的胸口。床上的女人立刻發出不滿的、像是撒嬌般的「唔--」的聲音,男人轉身,將屬於女人的衣物扔了過去。
「特蘭西……今天就這樣?」接住了衣物,女人終於收起了那哄男人專用的甜膩嗓音,開始了咄咄逼人的質問。男人似乎完全沒有聽她說話的興致,他隨意「嗯」了一聲,放下鏡子開始穿起衣服。
「特蘭--」『喔我雖然不知道妳是哪一個,不過你再繼續說下去恐怕就沒有機會再跟特特共渡這個……美好的夜晚了?』鏡子裡的人用某種像是憐憫一般的語氣說著,這令女人立刻跳了起來,赤裸身子衝上前試圖拿起那面鏡子。
「--希婭。」
男人套上了上衣,接著彎腰拾起自己的長袍,順便用警告的聲音說道:「不准碰那面鏡子。」
女人的動作硬生生停了下來,她用幾乎是憎恨的目光看著那面鏡子,接著慢慢縮回了手。她明白,她方才若是真的摔了那面鏡子,那麼男人絕對不會只是和她切斷關係。
「我走了。」在女人發呆的期間,男人已經將自己打理好了。他拾起仍在通話狀態的鏡子,從口袋裡掏出了什麼放到床頭,接著對女人說道:「今天就是最後一次了,那麼晚安,希婭,願梅林保佑妳。」
「--特蘭西?」女人惶恐地站起身,她伸手想要捉住那個幾分鐘前還在溫存的男人,但她連對方的衣角都碰不到--男人消影了。
女人跌坐回床上,她深呼吸,伸手朝印象中放置魔杖的地方摸去,除了魔杖外她竟碰到了某種本不該在這裡的冰冷物體。
--金加隆。
點亮了魔杖,女人看著堆在她床頭的大量金加隆,雙手不停顫抖。
她發出怒吼,將魔杖甩在加隆堆上,接著蜷縮身體開始大聲哭泣。
02.
在通訊斷掉的那一秒,伊恩就明白自己會被一雙熟悉的手擁住。
「伊恩,你怎麼又不圍圍巾?」
伴隨著熟悉的嗓音,伊恩被現影在他身後的人攬進懷裡,熾熱的體溫哪怕隔著好幾層衣物也仍舊傳遞了過來。伊恩立刻轉身將被凍得發麻的鼻子埋進對方的肩頭,並微微蹭了蹭。
「……家裡很溫暖,又忘記了。」
「傻子?」男人--特蘭西脫下了脖子上的綠色圍巾,接著一圈一圈溫柔地繞上伊恩的脖子。伊恩低頭嗅了嗅那圍巾,接著有些厭惡的皺起眉:「活米村上個月大特價的香水,女性用。」
「……我在抱你前就把不是我的味道都清乾淨囉?」特蘭西有些好笑地敲了敲伊恩的額頭,伊恩眨眨眼,不甘願地說道:「好吧,我知道這是你的進口貨,只是為什麼你都畢業了還要繼續用史來哲林的圍巾?」他掃視了對方身上所有高檔貨,不明白為什麼只有圍巾是在學校用舊了的東西。
「沒有不好看啊,而且充滿回憶,不好?」
「……噢。」
特蘭西揉了揉伊恩的黑髮,故意將它們弄得一團亂,伊恩立刻伸手疏理,並仰頭瞪了特蘭西一眼。
特蘭西忍不住笑出聲來,接著他低下頭,輕輕親吻了伊恩的額頭。
「所以……怎麼啦?伊恩?」
伊恩明白自己被看穿了,他再度鑽進對方懷裡,享受著被保護的快感,悶聲說道:「我剛剛去偷看了,結婚。」
特蘭西輕撫著伊恩頭髮的手停頓了下,接著他用力抱緊了對方。
「然後?」
「沒有然後,我跑掉了,可是心情不好。」
「所以需要我?」
「所以需要你。」
彷彿即使這樣也能獲得滿足,特蘭西笑彎了眼,他宛如對待珍寶般小心翼翼捧起伊恩的臉,柔聲說道:「那還真是……榮幸?」
伊恩挑眉,催促似的拉了拉特蘭西的袍子,特蘭西隨即低下頭,在伊恩的唇上印上一吻。
03.
今天是獵戶座‧歐西里斯和愛特‧格林的婚禮。
曾放言說自己絕對不會來的伊恩,圍著深藍色的圍巾在婚禮附近的花壇旁蹲坐著。他為自己的食言感到羞愧,但他依舊想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牽著他所選的女人走過紅毯的樣子,哪怕他恨不得給那個女人來一打惡咒。
儘管施了幻身術,伊恩仍舊相當害怕被發現。他不敢太靠近婚禮會場,那裏一定佈滿了各種防護咒語,到時候他的幻身術會失效,他便不得不面對這個尷尬的場景。
伊恩與獵戶座在畢業後立刻斷了聯繫,單方面是因為伊恩不想再讓自己瘋狂的愛著對方。他在畢業那天刻意對獵戶座口出惡言,甚至羞辱了愛特,就只為了斷絕自己所有的後路,讓他再也不敢面對獵戶座。對此他沒有感到任何後悔,唯一惋惜的是,他另一個好友諾卡‧格林也因為他當天的舉動而永遠離他而去。
事實上離去的不只是諾卡,伊恩的許多朋友都因此對他感到失望而斷了聯繫,對此他並沒有很驚訝,畢竟大家都很喜歡獵戶座及愛特。雖然他覺得寂寞,但是這樣也好、這樣也好--讓他明白自己究竟有多愚蠢,讓他不敢再妄想有任何可能。
其實他也不是那麼寂寞,至少他的表哥科里,以及在校內慢慢變得疏遠的青梅竹馬綺莉都仍願意關心他的近況,對他們來說,獵戶座或是愛特都沒有伊恩來得重要。
除了這兩人,還有一個人也沒有離去,甚至願意接收他所有的喜怒哀樂和生活上的一切--
特蘭西‧泰奧菲爾。
畢業後,伊恩過著自暴自棄的廢人生活,甚至不願意回家,被所有認識他的人視為垃圾。對此他高興不已,他在喝醉後直嚷著那是他聽過最適合自己的代名詞,甚至在酒吧吼著自己要永遠當個垃圾。
收留了這樣的他的正是特蘭西。
伊恩相當明白對方的舉動意味著什麼,事實上再學生時代就或多或少看得出來了,對方總是能再自己最沮喪的時刻出現,並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他知道特蘭西在女生間的風評相當兩極化,許多人說他是個玩弄女人的雜碎,但有更多人愛慕著這樣自我的他。唯獨伊恩,要問他特蘭西是個怎麼樣的人,他只會笑著回答:「既溫柔又殘忍的傢伙。」
他知道特蘭西喜歡他。
雖然從前就多少有感覺,但他總覺得是自己想太多,或是自我感覺太良好的錯覺。但是畢業後對方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讓伊恩確定了自己的猜想--特蘭西是真的將他視如珍寶。
第一次發現這件事情時,他笑得前俯後仰。
--為什麼?他不過是個垃圾。
當晚,他爬上了特蘭西的床,趁著對方熟睡時試圖親吻那雙總是說著誘人謊言的雙唇,但是被捉個正著。
於是他坐在對方身上,咯咯笑著質問:「欸,你喜歡我對吧?」
當天差點被咬破的嘴唇正是這個問題的解答。
在那之後兩人發展成了微妙的關係,特蘭西仍舊和一些女人上床,但是他將所有寵愛都放到伊恩身上,只要伊恩願意開口叫他再也不要和那些女人廝混,特蘭西也肯定會立刻甩了所有人並不再找新的--但是伊恩沒有這麼做。
伊恩喜歡在心情不好時像是貓一樣賴在對方身上,他享受寵愛,這令他失去獵戶座後空洞的心靈感到充實,他知道自己在利用對方度過低潮,也知道特蘭西完全明白他的想法。
他愧疚,但他不想收手。
偶然得知婚禮在今天的伊恩並沒有告訴對方,他在對方出門後偷偷摸摸離開了家,來到了婚禮會場附近埋伏著。
只要一眼就夠了。
伊恩想讓這場婚禮成為他對獵戶座最後的回憶,或許這樣他就能真正感到釋懷,也就不用再利用特蘭西。他畢竟不喜歡當壞人,這樣的角色對他來說太吃力了,他會一面譴責自己一面逃避。
儘管距離相當遙遠,伊恩仍舊看見了穿著禮袍的獵戶座。白色的布料,上面繡著閃爍的金線,胸口是顯眼的歐西里斯家的家徽。他的新娘愛特‧格林盛裝打扮,牽著諾卡的手漫步走向獵戶座,接著,兩人雙手交疊。
伊恩閉上了眼睛。
他悄悄站起身離開了那裡,他知道自己在繼續待下去肯定會衝動地做出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來。他緊緊捉著那條藍色的圍巾,試圖像往常一樣從中獲得些繼續邁步的勇氣,但這圍巾的來歷卻在這時闖進了他的腦海。
這是十五歲那年,獵戶座送他的聖誕禮物。
--藍色和你的眼睛非常相襯。
伊恩張嘴發出無聲的嘶吼,接著他一把扯下了圍巾,朝著婚禮會場拋去,強風立刻順著他的心意將圍巾吹往會場。
「--我來過這裡!」伊恩朝著會場的方向,像是道別一般的吼著:「我來過這裡、我來過這裡!再見獵戶座,再見、再見──」
--永遠不見。
在引起任何人注意前,伊恩轉身就跑。
當他覺得自己再也跑不動時,他跌坐在地,發現自己一點也不難過。
只有滿滿的空虛感。
他拿出聯絡特蘭西用的雙面鏡凝視許久,在自己終於停止喘氣時,他開口,對著鏡子喊了對方的名字。
「--特特。」
04.
吃過晚餐後,他們回到了一起住的房子。
伊恩一到家就直嚷著要睡覺,特蘭西只能無奈地安撫他,說他還有些工作要做。
但今天的伊恩似乎打定了主義要騷擾他,他不斷發出各種噪音,最後甚至直接爬到他的腿上,硬生生擋住他的視線。
「想被懲罰嗎,伊恩?」特蘭西立刻將對方固定在自己身上,接著親吻了那張今天笑得異常開懷的嘴。「你每次都這樣說,到底想怎麼懲罰我?」伊恩乾脆地跨坐在他身上,伸手摟住特蘭西的脖子,笑容滿面。
「嗯……做點情侶會做的事情?」
「不是情侶你也做不是嗎?」
特蘭西挑眉,他壓下伊恩的腦袋瓜,用比剛才粗暴幾倍的方式親吻他。伊恩一面接受著那暴風般的掠奪,一面抱怨似的敲著對方的肩膀。當特蘭西終於心滿意足的鬆開唇時,伊恩早已滿面潮紅,並微微喘著氣。特蘭西勾起嘴角,他將伊恩抱了起來,接著放到了床鋪上。
「你該不會真的要?」伊恩忽然感到些許的危機,雖然他與特蘭西同床共枕好幾個月了,但對方一直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儘管他半夜試圖偷襲對方那次真的差點遭遇了貞操危機。
「我以為你準備好了?」特蘭西一把扯下領帶,打開了兩顆扣子,接著爬上床,居高臨下地俯視伊恩。「你今天做了道別,不是嗎?」他說。
伊恩立刻仰頭大笑,他伸手捉住特蘭西的領子,強迫對方低下頭來。
「吶,婚禮地點是你特意讓別人告訴我的對吧?」
「是啊。」
「其實獵戶座有寄喜帖給我,但是被你攔截了對吧?」
「是啊。」
「你還攔下了大部分人的慰問信對吧?只要你覺得不是真心的。」
「我給你留了科里和綺莉的喔。」
「我知道--還有你今天出門就是要讓我有機會跑去婚禮自我了斷對吧?」
特蘭西握住了伊恩開始打顫的手,將它放在自己唇邊,一句話也不說。
然後伊恩哭了。
這是他自畢業那天以來第一次哭,也是上了霍格華茲以後頭一次在特蘭西的面前哭泣。他像個孩子一樣張嘴嚎啕大哭,特蘭西低下頭輕吻著伊恩不斷滑落的淚水,接著額貼上對方的額,輕聲說道:「沒事的。」
沒事的。
當晚他們發生了關係。
那是一場幾乎是安慰的性愛,特蘭西始終相當溫柔,但伊恩仍舊痛得死去活來。儘管疼痛,他卻流著眼淚笑得非常開心,似乎疼痛能令他忘記所有他不想記得的。
「--欸,特特,你對我說我愛你看看?」
聽見這句話時,特蘭西幾乎想都沒想的搖了搖頭,但對方眼裡一閃而逝的受傷令他猶豫了。
「你對那些女人都會說我愛你了,對我說應該更簡單吧?」赤裸身子的伊恩無力的趴在床上,他轉頭盯著坐在床沿的特蘭西,近乎是哀求的說道:「吶,對我說吧?」
「--你喜歡我的不是嗎?」
特蘭西皺起眉頭,露出了一個苦笑。
他沒想到自己會被這樣脅迫。
確實,對著那些只有一夜的女人他可以輕易說愛。正是因為隨便,他才能將那麼重大的宣言說出口。伊恩並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床伴,他不想將那句話放到兩人之間,他不想說。
「特特。」
他本來,不想說。
看著伊恩堅決不放棄的神情,特蘭西忽然明白對方想做什麼了。在這瞬間他幾乎想掐死伊恩,他明白這是對於婚禮的報復,他也知道伊恩從來都是這種性格,但他仍奇蹟般地感到受傷。
--那就如你所願、如你所願。
「Je t'aime。」他說。
--屬於床伴的虛假愛語。
將今晚的一切視為和往常毫無區別的慾望解放。
「……謝謝,對不起。」
伊恩露出了笑臉,然後閉上眼睛。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