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帚
0 1 .
同齡孩子中知道這件事情的只有綺莉‧席爾維斯特。
「伊恩--快下來啦--」她殿著腳尖,雙手在嘴邊圈成一個圓,拉開嗓門對著天空死命吶喊著。
但是空中的伊恩‧科斯特壓根聽不見,他正抓著掃帚不斷攀升,享受那宛如展翅高飛般的輕鬆感。
今天稍早,來到伊恩家裡玩的青梅竹馬綺莉在牆角發現了一把飛天掃帚。不是父母親買給他們玩的玩具飛天掃帚,而是貨真價實可以衝上一萬英呎高空的、真正的飛天掃帚。
這令兩個孩子興奮不已,抓著那把掃帚來到院子,商量著要不要拿這個飛飛看。綺莉擔心大人回家後他們會被罵,伊恩認為只要玩一下下馬上放回去就好。很喜歡玩具飛天掃帚的伊恩老早就想嘗試真正的掃帚了,他最後成功說服綺莉,跨上了飛天掃帚。
雙腳緩緩離地,他像控制玩具版本的掃帚那樣,在心裡想著上升、上升,將意志灌注到手中緊握的掃帚中。對他來說這就如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伸下的掃帚彷彿和他合為一體--這不是交通工具,而是他的翅膀!
他開懷大笑,開始攀向更高的高空。他想看見更遠的景色,看見才一米三的他在地面絕對看不見的景色,他想要像鳥一樣擁有翅膀,在空中畫出漂亮的弧度滑行,讓風吹起自己的頭髮並吞噬自己的笑聲--這些他全部照著自己的想法做了。
他只聽得見風刮在耳邊的聲音,伊恩做了幾個危險動作,甚至讓掃帚三百六十度轉了一圈,那種與地面完全失去聯繫的暢快感竄便全身,他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什麼目標。握緊了掃帚,他不斷向上、向上、向上,他甚至想過就這麼再也不回到地面,成為飛鳥的一員。
他想飛、他想飛、他想飛、他喜愛飛行!
一切都在那瞬間嘎然而止。
伊恩的笑容僵在臉上,他看著原本並行的那隻鳥越來越高、越來越遠,強風改由他的背後吹起,可怕的重力在地面瘋狂地拉扯他。
他在下墜。
伊恩惶恐地捉緊掃帚,此時他已經不坐在掃帚上面了,而是背朝地面,那把掃帚像是普通的掃帚一般正跟著他一起下墜。他緊緊抱著掃帚並不斷傳達漂浮的指令,但那種合而為一的感覺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與那把掃帚在也無法產生聯繫,現在握在他手裡的不過是冰冷冷的物體罷了。
伊恩連尖叫聲都發不出來,他看著越來越遠的天空,腦子忽然一片清醒,一個念頭就這麼闖進了腦海。
--天空拒絕了他。
伊恩將眼睛閉上。
0 1 .
同齡孩子中知道這件事情的只有綺莉‧席爾維斯特。
「伊恩--快下來啦--」她殿著腳尖,雙手在嘴邊圈成一個圓,拉開嗓門對著天空死命吶喊著。
但是空中的伊恩‧科斯特壓根聽不見,他正抓著掃帚不斷攀升,享受那宛如展翅高飛般的輕鬆感。
今天稍早,來到伊恩家裡玩的青梅竹馬綺莉在牆角發現了一把飛天掃帚。不是父母親買給他們玩的玩具飛天掃帚,而是貨真價實可以衝上一萬英呎高空的、真正的飛天掃帚。
這令兩個孩子興奮不已,抓著那把掃帚來到院子,商量著要不要拿這個飛飛看。綺莉擔心大人回家後他們會被罵,伊恩認為只要玩一下下馬上放回去就好。很喜歡玩具飛天掃帚的伊恩老早就想嘗試真正的掃帚了,他最後成功說服綺莉,跨上了飛天掃帚。
雙腳緩緩離地,他像控制玩具版本的掃帚那樣,在心裡想著上升、上升,將意志灌注到手中緊握的掃帚中。對他來說這就如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伸下的掃帚彷彿和他合為一體--這不是交通工具,而是他的翅膀!
他開懷大笑,開始攀向更高的高空。他想看見更遠的景色,看見才一米三的他在地面絕對看不見的景色,他想要像鳥一樣擁有翅膀,在空中畫出漂亮的弧度滑行,讓風吹起自己的頭髮並吞噬自己的笑聲--這些他全部照著自己的想法做了。
他只聽得見風刮在耳邊的聲音,伊恩做了幾個危險動作,甚至讓掃帚三百六十度轉了一圈,那種與地面完全失去聯繫的暢快感竄便全身,他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什麼目標。握緊了掃帚,他不斷向上、向上、向上,他甚至想過就這麼再也不回到地面,成為飛鳥的一員。
他想飛、他想飛、他想飛、他喜愛飛行!
一切都在那瞬間嘎然而止。
伊恩的笑容僵在臉上,他看著原本並行的那隻鳥越來越高、越來越遠,強風改由他的背後吹起,可怕的重力在地面瘋狂地拉扯他。
他在下墜。
伊恩惶恐地捉緊掃帚,此時他已經不坐在掃帚上面了,而是背朝地面,那把掃帚像是普通的掃帚一般正跟著他一起下墜。他緊緊抱著掃帚並不斷傳達漂浮的指令,但那種合而為一的感覺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與那把掃帚在也無法產生聯繫,現在握在他手裡的不過是冰冷冷的物體罷了。
伊恩連尖叫聲都發不出來,他看著越來越遠的天空,腦子忽然一片清醒,一個念頭就這麼闖進了腦海。
--天空拒絕了他。
伊恩將眼睛閉上。
02.
預期的疼痛沒有傳來。
不,應該說,和預期的疼痛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席捲了他的身體--體內彷彿有無數利刃在切割著,叫囂著要將他的肉切成碎片,某種可怕的灼熱在胃裡炸開,將體內的某種力量不斷往外推,撐開他的內臟他的腦他的骨他的皮肉從體內竄出來,他確信自己變成了顆腫大的氣球,接著那股能量就會爆炸將他炸成粉末。
雖然氣球只是他的想像,但他真的被拋了起來,懸浮在半空。他來不及為自己沒有摔死而慶幸,那種可怕的力量仍在不斷撕扯著身體,他尖聲哭喊、不斷求饒,央求那要命的疼痛放過他,央求梅林賜與他昏迷。
「--伊恩!」迷糊中他彷彿聽見了母親的尖叫聲,還有父親正激動的大喊著什麼的聲音--但是他聽不清。他只感到一陣放鬆,在他的認知裡沒有大人解決不了的事情。
他同時聽見了綺莉的哭聲,但他沒有力氣安慰她。伊恩發現身上的所有痛覺和感知都消失了,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有沒有安全著地,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誰抱在懷裡、身邊的人在說什麼--他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當他再度睜開眼睛時,映入眼簾的是聖蒙果的天花板。他幾乎花不到五秒證實了他的猜想,因為只要他一轉頭,就可以看見所有器具和來往護士的衣服上都印了聖蒙果的標誌。
他的身邊沒有人,但床邊的小桌子上堆滿了五花八門的甜點,其中有一半的包裝盒上都寫了令他頭痛的法文,他從那堆寫著法文的盒子中將普通和高級的零食分開,屆此區別這些甜點的來歷。
「伊恩--伊恩醒了!」門口的驚叫聲吸引了伊恩的注意力,他抬頭,看見青梅竹馬綺莉與好友羅威奧列塔正一人抱著一個小盒子,站在門口一臉驚喜地盯著他看。
一旁正拿著魔杖對自己丟下一個又一個光圈的護士小姐厲眼瞪了過去,兩個孩子立刻乖乖閉上嘴巴。
「我去喊爸爸媽媽他們!」綺莉隨手把盒子扔到羅威奧列塔手裡,羅威發出了「咦?」的喊聲,但綺莉已經一溜煙消失在走廊盡頭了。護士小姐似乎相當滿意檢查的結果,她在手上的小冊子裡記錄了什麼後,對伊恩說道:「不准亂動、不准下床、不准大吼大叫、不准吃零食、不准用魔法、不准碰不是醫院的魔法物品,我等等再過來。」
「欸?」伊恩的腦袋在對方說出「不准吃零食」的瞬間就停擺了,他瞪著護士小姐遠去的背影,險些將手裡的高級巧克力砸過去。
「伊恩不能吃零食的話,這個就沒有用了。」羅威抱著兩個盒子走到伊恩床前,將那盒子放到那堆禮物山上。「那個是什麼?」伊恩沒來得及看見包裝上的字,忍不住好奇的問著。
「巧克力蛙。」
「你每次給我的巧克力好像都是巧克力蛙?」
「明明有別的。」羅威鼓起了臉,接著開始翻找伊恩的那堆零食,一邊說道:「你睡了好幾天,露西每天都會拿零食來這裡放著,我和綺莉也會,還有一些應該是你別的朋友送來的……對了!」他從剛才被伊恩分類為「高級法國零食」的零食堆中隨手拿出一盒糖,喊道:「你認識特特?特蘭西‧泰奧菲爾。」
「嗯,媽媽的好朋友。」伊恩拿過包裝盒上的一張小卡片,看著上面用漂亮字體寫的慰問,以及生活上的趣聞,笑開了臉。
「我不知道你們認識!」羅威看起來相當興奮,他坐在椅子上前後搖晃,接著又抽出一盒同樣寫著法文的巧克力:「這個也是他送的?」
「那個應該是科里寄的。」伊恩不滿地抽走巧克力,羅威看起來也不是很在意。就在伊恩想詢問對方知道知道自己目前狀況時,他聽見了母親的尖叫聲。
「噢,伊恩!」露西‧科斯特不顧身邊人的阻攔,衝上前擁抱了還在發楞的兒子。
「媽媽……」「伊恩伊恩,好在你沒有什麼事情,噢我的梅林啊我們在也不把危險的東西放家裡了,你怎麼會去騎掃帚呢?」露西的擁抱令伊恩喘不過氣,但他難得沒有反抗。
伊恩這才開始回想起當時可怕的情景,他渾身顫抖,發現此刻能坐在這裡的自己究竟有多麼--多麼幸運--
他放聲哭泣。
儘管在那個擁抱後便是父親長達半小時的說教,母親甚至在一旁不斷附和點頭,並且得到了康復後半個月沒有飯後甜點的嚴厲懲罰--這些都不能影響他的好心情。那是伊恩‧科斯特頭一次體會到生命的脆弱與重量,以及--
--活著的喜悅。
預期的疼痛沒有傳來。
不,應該說,和預期的疼痛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席捲了他的身體--體內彷彿有無數利刃在切割著,叫囂著要將他的肉切成碎片,某種可怕的灼熱在胃裡炸開,將體內的某種力量不斷往外推,撐開他的內臟他的腦他的骨他的皮肉從體內竄出來,他確信自己變成了顆腫大的氣球,接著那股能量就會爆炸將他炸成粉末。
雖然氣球只是他的想像,但他真的被拋了起來,懸浮在半空。他來不及為自己沒有摔死而慶幸,那種可怕的力量仍在不斷撕扯著身體,他尖聲哭喊、不斷求饒,央求那要命的疼痛放過他,央求梅林賜與他昏迷。
「--伊恩!」迷糊中他彷彿聽見了母親的尖叫聲,還有父親正激動的大喊著什麼的聲音--但是他聽不清。他只感到一陣放鬆,在他的認知裡沒有大人解決不了的事情。
他同時聽見了綺莉的哭聲,但他沒有力氣安慰她。伊恩發現身上的所有痛覺和感知都消失了,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有沒有安全著地,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誰抱在懷裡、身邊的人在說什麼--他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當他再度睜開眼睛時,映入眼簾的是聖蒙果的天花板。他幾乎花不到五秒證實了他的猜想,因為只要他一轉頭,就可以看見所有器具和來往護士的衣服上都印了聖蒙果的標誌。
他的身邊沒有人,但床邊的小桌子上堆滿了五花八門的甜點,其中有一半的包裝盒上都寫了令他頭痛的法文,他從那堆寫著法文的盒子中將普通和高級的零食分開,屆此區別這些甜點的來歷。
「伊恩--伊恩醒了!」門口的驚叫聲吸引了伊恩的注意力,他抬頭,看見青梅竹馬綺莉與好友羅威奧列塔正一人抱著一個小盒子,站在門口一臉驚喜地盯著他看。
一旁正拿著魔杖對自己丟下一個又一個光圈的護士小姐厲眼瞪了過去,兩個孩子立刻乖乖閉上嘴巴。
「我去喊爸爸媽媽他們!」綺莉隨手把盒子扔到羅威奧列塔手裡,羅威發出了「咦?」的喊聲,但綺莉已經一溜煙消失在走廊盡頭了。護士小姐似乎相當滿意檢查的結果,她在手上的小冊子裡記錄了什麼後,對伊恩說道:「不准亂動、不准下床、不准大吼大叫、不准吃零食、不准用魔法、不准碰不是醫院的魔法物品,我等等再過來。」
「欸?」伊恩的腦袋在對方說出「不准吃零食」的瞬間就停擺了,他瞪著護士小姐遠去的背影,險些將手裡的高級巧克力砸過去。
「伊恩不能吃零食的話,這個就沒有用了。」羅威抱著兩個盒子走到伊恩床前,將那盒子放到那堆禮物山上。「那個是什麼?」伊恩沒來得及看見包裝上的字,忍不住好奇的問著。
「巧克力蛙。」
「你每次給我的巧克力好像都是巧克力蛙?」
「明明有別的。」羅威鼓起了臉,接著開始翻找伊恩的那堆零食,一邊說道:「你睡了好幾天,露西每天都會拿零食來這裡放著,我和綺莉也會,還有一些應該是你別的朋友送來的……對了!」他從剛才被伊恩分類為「高級法國零食」的零食堆中隨手拿出一盒糖,喊道:「你認識特特?特蘭西‧泰奧菲爾。」
「嗯,媽媽的好朋友。」伊恩拿過包裝盒上的一張小卡片,看著上面用漂亮字體寫的慰問,以及生活上的趣聞,笑開了臉。
「我不知道你們認識!」羅威看起來相當興奮,他坐在椅子上前後搖晃,接著又抽出一盒同樣寫著法文的巧克力:「這個也是他送的?」
「那個應該是科里寄的。」伊恩不滿地抽走巧克力,羅威看起來也不是很在意。就在伊恩想詢問對方知道知道自己目前狀況時,他聽見了母親的尖叫聲。
「噢,伊恩!」露西‧科斯特不顧身邊人的阻攔,衝上前擁抱了還在發楞的兒子。
「媽媽……」「伊恩伊恩,好在你沒有什麼事情,噢我的梅林啊我們在也不把危險的東西放家裡了,你怎麼會去騎掃帚呢?」露西的擁抱令伊恩喘不過氣,但他難得沒有反抗。
伊恩這才開始回想起當時可怕的情景,他渾身顫抖,發現此刻能坐在這裡的自己究竟有多麼--多麼幸運--
他放聲哭泣。
儘管在那個擁抱後便是父親長達半小時的說教,母親甚至在一旁不斷附和點頭,並且得到了康復後半個月沒有飯後甜點的嚴厲懲罰--這些都不能影響他的好心情。那是伊恩‧科斯特頭一次體會到生命的脆弱與重量,以及--
--活著的喜悅。